三行诗

管杀不管埋

【绎夏】夜奔

★民国   ☆小妈   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我从议事厅穿过花园,扯掉西装上的领带扔到草丛里,像个小孩子欢呼着去找姐姐。

     姐姐在小洋房的二楼等我。她把热裤剪到大腿根,又把舞娘的衣服剪掉袖子。她的背光洁如雪,连绵的山脉停滞于股缝开端,紧身裤包埋住水蜜桃,挡不住其下藕段暗香轻透。她伸的笔直,蔓延到凤仙花染红的指甲盖,稍作慵懒。

     姐姐是破格的姐姐。

     我把橘子气泡水沿着姐姐的背倒下去,冲锋的水流给舌尖探路,断断续续,从脊椎到腰椎。

     姐姐的脾气很好的,她不在乎酥酥麻麻,她也好像完全不怕疼。她只是任由我捉住她细瘦的脚腕,做出成熟的风韵凑过来抚摸我的脑袋,眼神里绝望又期矣——她只会和自己赌气。

     我想起了我路过的花园里那丛被摧残的玫瑰,残花败柳,眼睛里没有生气。

     譬如花儿们拿链条锁着,姐姐现在的处境也同那丛花儿一样。即使再娇艳,又娇艳给谁看呢?   

     我只庆幸满园春色下我起码能是那链条,把姐姐锁着缠绕上去,折成我喜欢的样子,用八岁的眼神,做十八岁的男孩会做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我喜欢她放荡,她喜欢我纯情。

      那么我也是破格的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我的亲生父亲还是建议我叫姐姐小妈。

     那个瘫痪在轮椅上的大公,是父亲怕了大半辈子的帮派大哥。

     人的奴性是很神奇的一个东西,神奇在它一旦养成,即使断了利益驱使,居然依旧存在令人琢磨不透的热情。

     于是,父亲年轻时为他卖命,老了就送给他最好的东西,钱财地位女人……甚至儿子。

     回想起我正式认干爹的那一天,天空似乎飘了点毛毛细雨。大公让我们一字排开,人手一碗驱寒的姜汤。

     大概是年轻时太过聪明,这位叱诧风云的老人被诅咒了一样终身没有自己的孩子。到老了又被猪油蒙了心,那么多的异姓儿子里,偏偏独宠那位最会谄媚的严氏公子。

    把寄生虫邀请到家里好吃好喝供着的老糊涂,不清不楚的,也不晓得被啃得只剩下一副骸骨的那一天有没有饭吃。

     心照不宣,严家那位盯上的是大公的财富。那么我爹既然没那个意思,虽然圈养白眼狼的把戏好看,我依然愿意去发会儿呆。

     第一次见到姐姐就是我漫无边际发呆的时候。

     透过那个该死的小窗户,我只见得到白色旗袍下一小截纤细的手臂,再低一点头,最多施舍一抹嫣红的嘴唇。

    “你的骨头或也是香的么。”

     我和她的第一句话,没头没脑。她在小峰林里逗弄她的宠物狗,抬起她水润的杏眸,半晌过后,笑着夸我是个疯子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其他人对我的评价大多和姐姐相反。于是一天夜里我专门冷静下来细细想,终于发觉其中的端倪。外人同我相处十年也只是认得我的皮肉,姐姐和我一夜欢愉,似乎便识得了我的灵魂。

     我小家子气的欢喜,全当哄哄自己罢

     ——俗点来说,我们怕是有缘的。

     要让旁人分辨,大概率会称赞我是一个多么冷静又理智的人,演技之高超,连大公也骗过,连严家的泼皮也骗过。“陆绎其人,正直凛然,无欲无求的木头来着。”

     事实上,大抵源于我的欲不流于钱财罢了。

     有东西让我绝对偏执,它很简单的——姐姐的杏眼,姐姐的肌肤,姐姐的脚板……姐姐带着清晨露水的拥抱,姐姐黄昏夕阳下的吻别。

     是的,我只在乎这些,所以也只去斤斤计较这些。我有时候清醒,意识到能够完全拥有姐姐是一种危险,但这危险又上瘾,迷幻中找足安慰,心甘情愿继续沉沦。

    他们不懂的,他们没有过爱情。但我绝对相信姐姐能明白……姐姐应当全知道。

    “我早晚有一天,可以顺利离开这里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必为我担心,我自有金甲神人护体,可以逢凶化吉,遇难呈祥。”

    “我呢,我从来不相信神佛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只要是你开心,我也希望他们能显灵。”

    姐姐笑起来,灵动又活泼。

   “我的小大人,你很懂爱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姐姐想要离开,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姐姐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子,不同于大公半路打家劫舍那样富起来的流氓,姐姐是真正的名媛。

    为什么沦落到给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冲喜,这个我是不方便问的。只依稀听得过几句传言,家道中落,父母去世,亲友都不是什么善茬。

    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,已经够了。

    “一个男人,穿着短裤短褂到河里去洗澡是没有问题的。但是一个女人,穿着泳衣在海边拍照就会被认定是放荡。”

    “男人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,女人却多被用于交换的筹码。自古以来都是这样,大家好像已经习惯了。所以我觉得这是不公平的,我就被当成了怪物,叛逆,坏女人。”

     姐姐对着黑夜呢喃,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。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一圈,曼妙的腰肢搅动寸寸点点的星光吞噬了我所有的视线。她朝我笑,自己剪的短裤有了它特殊的意义,显得那么苦涩。

    “陆哥儿,陆大人,陆绎。”

    “你瞧瞧我,我真的是个坏女人吗?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。”我很坚定的回答她。

    “呵,你同我是情人。你哄我的罢。”

    我不再说话了,只是走过去把她紧紧抱住。

    就在那一刻我默默告诉我自己要用尽一生的心力让她开心。不再甘心于和她当露水情人,我打算带她一起离开,轰轰烈烈一次,去追寻她渴望的自由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我们离开的那天天空又在下雨,和我被迫认爹的那一回不同,我现在兴奋不已。我好说歹说,得到了我亲生父亲的默许,他给我准备了行李和银票,我拿着它们上路,坐车在花园的边缘去呼唤姐姐。

     大公馆里正在举行宴会,大公瘫痪不能动,坐着轮椅也要去寻欢作乐。姐姐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,装疯卖傻,大公怕丢了自己的面子,把姐姐一个人留在洋房里,到便宜了我们。

     我按约定的呼唤她,她穿着一袭黑色的小裙子,从小阳台上用力的把自己的行李扔下来。她轻盈的跑下来,慢慢的踩着杂物爬上花园将近两个人那么高的围墙,对着我傻笑,不带一丝防备的,她张开双臂跳了下来。

     我把她牢牢的接在怀里,十分不绅士的用力亲了她巴掌大的娃娃脸。她的脸被我亲的变形,却还是咯咯的笑,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警惕的左顾右盼,挽着我的手撒娇让我赶紧带她走。

     我的手紧紧的牵着我心爱的姑娘——我们在计程车上就是这个样子,现在真正的登上了远去的游轮,才是正式的劫后余生——我简直要吹起我的口哨,对着浩瀚的大海高歌一曲。

     我和我的父亲没有断绝联系,他在几个月过后告诉我我们有多么轰动人心。

     所有人都是大跌眼镜的,就连最老奸巨猾的严家老大也被震惊的呆滞了那么几秒——谁能想到对自己最不利的竞争对手竟然会主动的退出呢?

    其中最惊讶的还是我那完全没有感情的干爹——他并没有暴跳如雷,对他来说,失去了一个小老婆还可以再娶——他只是很意外,像我这样冷静的,审时度势的人,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遗产的争夺权,放弃在帮派中的一切吗?

      答案已经是肯定的了,而我非常快乐。

      我们先是偷偷跑出来坐上了打点好的汽车,接着我们又成功的上了渡轮,现在我们现在甲板上,拿着我父亲给我的银票到香港那边去定居。

      我的妻子触摸到了自由的味道,她比我还要兴奋。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总算有了神采,好奇的看来看去。

      她穿梭在欢庆的甲板上,卖海产的老人向她鞠躬,问她愿不愿意看看贝壳做的项链首饰,她新奇的拿起一串跑过来问我好不好看,眉眼飞扬,和濒死的鲜花不同的鲜活的生命。

     “好看。我们两个买一对吧。”我温柔的看着她,“这个鱼形的和这个鸟形的。它们两个看起来像是一对。”

     我把鸟形的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,把鱼形的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,她脸上红扑扑的,晕了一层浅淡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往后的日子里。”我牵住她的手,“我们永远也别分开。”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夜幕已至,我的夫人已经在我的身边睡着了。显而易见的,她还带着点残留的担心,偶尔会轻轻的颤抖。我在她的后背上慢慢的轻拍,像哄孩子一样,尽量的给她带去失去已久的安全感。

      偶尔有海风透过窗户带近点凉意,我就拿身子和被子完完全全的裹住她,鼻尖抵着鼻尖,那我们靠着脑们,裹住我一辈子的挚爱,红拂夜奔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是反抗,是自由,是我们的爱情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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